著作权说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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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于1936年10月19日去世,其作品自1987年1月1日起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进入公有领域,可供社会成员自由、无偿使用。
宋既平一宇内,收诸国图籍,而降王臣佐多海内名士,或宣怨言,遂尽招之馆阁,厚其廪饩,使修书,成《太平御览》《文苑英华》各一千卷;又以野史传记小说诸家成书五百卷,目录十卷,是为《太平广记》,以太平兴国二年(九七七)三月奉诏撰集,次年八月书成表进,八月奉敕送史馆,六年正月奉旨雕印板(据《宋会要》及《进书表》),后以言者谓非后学所急,乃收版贮太清楼,故宋人反多未见。《广记》采摭宏富,用书至三百四十四种,自汉晋至五代之小说家言,本书今已散亡者,往往赖以考见,且分类纂辑,得五十五部,视每部卷帙之多寡,亦可知晋唐小说所叙,何者为多,盖不特稗说之渊海,且为文心之统计矣。今举较多之部于下,其末有杂传记九卷,则唐人传奇文也。
神仙五十五卷 女仙十五卷 异僧十二卷 报应三十三卷 征应(休咎也)十一卷 定数十五卷 梦七卷 神二十五卷 鬼四十卷 妖怪九卷 精怪六卷 再生十二卷 龙八卷 虎八卷 狐九卷《太平广记》以李昉监修,同修者十二人,中有徐铉,有吴淑,皆尝为小说,今俱传。铉字鼎臣,扬州广陵人,南唐翰林学士,从李煜入宋,官至直学士院给事中散骑常侍,淳化二年坐累谪静难行军司马,中寒卒于贬所,年七十六(九一六——九九一),事详《宋史》《文苑传》。铉在唐时已作志怪,历二十年成《稽神录》六卷,仅一百五十事,比修《广记》,常希收采而不敢自专,使宋白问李昉,昉曰,“讵有徐率更言无稽者!”遂得见收。然其文平实简率,既失六朝志怪之古质,复无唐人传奇之缠绵,当宋之初,志怪又欲以“可信”见长,而此道于是不复振也。
广陵有王姥,病数日,忽谓其子曰,“我死,必生西溪浩氏为牛,子当赎之,而我腹下有‘王’字是也。”顷之遂卒,其西溪者,海陵之西地名也;其民浩氏,生牛,腹有白毛成“王”字。其子寻而得之,以束帛赎之以归。(卷二)
瓜村有渔人,妻得劳瘦疾,转相传染,死者数人。或云:取病者生钉棺中,弃之,其病可绝。顷之,其女病,即生钉棺中,流之于江,至金山,有渔人见而异之,引之至岸,开视之,见女子犹活,因取置渔舍中,多得鳗鯬鱼以食之,久之病愈,遂为渔人之妻,至今尚无恙。(卷三)
吴淑,徐铉婿也,字正仪,润州丹阳人,少而俊爽,敏于属文,在南唐举进士,以校书郎直内史,从李煜归宋,仕至职方员外郎,咸平五年卒,年五十六(九四七——一〇〇二),亦见《宋史》《文苑传》。所著《江淮异人录》三卷,今有从《永乐大典》辑成本,凡二十五人,皆传当时侠客术士及道流,行事大率诡怪。唐段成式作《酉阳杂俎》,已有《盗侠》一篇,叙怪民奇异事,然仅九人,至荟萃诸诡幻人物,著为专书者,实始于吴淑,明人钞《广记》伪作《剑侠传》又扬其波,而乘空飞剑之说日炽;至今尚不衰。
成幼文为洪州录事参军,所居临通衢而有窗。一日坐窗下,时雨霁泥泞而微有路,见一小儿卖鞋,状甚贫窭,有一恶少年与儿相遇,鞋堕泥中。小儿哭求其价,少年叱之不与。儿曰,“吾家且未有食,待卖鞋营食,而悉为所污。”有书生过,悯之,为偿其值。少年怒曰,“儿就我求食,汝何预焉?”因辱骂之。生甚有愠色;成嘉其义,召之与语,大奇之,因留之宿。夜共话,成暂入内,及复出,则失书生矣,外户皆闭,求之不得,少顷复至前曰,“旦来恶子,吾不能容,已断其首。”乃掷之于地。成惊曰,“此人诚忤君子,然断人之首,流血在地,岂不见累乎?”书生曰,“无苦。”乃出少药,傅于头上,捽其发摩之,皆化为水,因谓成曰,“无以奉报,愿以此术授君。”成曰,“某非方外之士,不敢奉教。”书生于是长揖而去,重门皆锁闭,而失所在。
宋代虽云崇儒,并容释道,而信仰本根,夙在巫鬼,故徐铉吴淑而后,仍多变怪谶应之谈,张君房之《乘异记》(咸平元年序),张师正之《括异志》,聂田之《祖异志》(康定元年序),秦再思之《洛中纪异》,毕仲询之《幕府燕闲录》(元丰初作),皆其类也。迨徽宗惑于道士林灵素,笃信神仙,自号“道君”,而天下大奉道法。至于南迁,此风未改,高宗退居南内,亦爱神仙幻诞之书,时则有知兴国军历阳郭彖字次象作《睽车志》五卷,翰林学士鄱阳洪迈字景卢作《夷坚志》四百二十卷,似皆尝呈进以供上览。诸书大都偏重事状,少所铺叙,与《稽神录》略同,顾《夷坚志》独以著者之名与卷帙之多称于世。
洪迈幼而强记,博极群书,然从二兄试博学宏词科独被黜,年五十始中第,为敕令所删定官。父皓曾忤秦桧,憾并及迈,遂出添差教授福州,累迁吏部郎兼礼部;尝接伴金使,颇折之,旋为报聘使,以争朝见礼不屈,几被抑留,还朝又以使金辱命论罢,寻起知泉州,又历知吉州,赣州,婺州,建宁及绍兴府,淳熙二年以端明殿学士致仕卒,年八十(一〇九六——一一七五),谥文敏,有传在《宋史》。迈在朝敢于谠言,又广见洽闻,多所著述,考订辨证,并越常流,而《夷坚志》则为晚年遣兴之书,始刊于绍兴末,绝笔于淳熙初,十余年中,凡成甲至癸二百卷,支甲至支癸三甲至三癸各一百卷,四甲四乙各十卷,卷帙之多,几与《太平广记》等,今惟甲至丁八十卷支甲至支戊五十卷三志若干卷,又摘钞本五十卷及二十卷存。奇特之事,本缘希有见珍,而作者自序,乃甚以繁夥自憙,耄期急于成书,或以五十日作十卷,妄人因稍易旧说以投之,至有盈数卷者,亦不暇删润,径以入录(陈振孙《直斋书录解题》十一云),盖意在取盈,不能如本传所言“极鬼神事物之变”也。惟所作小序三十一篇,什九“各出新意,不相重复”,赵与尝撮其大略入所著《宾退录》(八),叹为“不可及”,则于此书可谓知言者已。
传奇之文,亦有作者:今讹为唐人作之《绿珠传》一卷,《杨太真外传》二卷,即宋乐史之撰也,《宋志》又有《滕王外传》《李白外传》《许迈传》各一卷,今俱不传。史字子正,抚州宜黄人,自南唐入宋为著作佐郎,出知陵州,以献赋召为三馆编修,又累献所著书共四百二十余卷,皆记叙科第孝弟神仙之事者,迁著作郎,直史馆,转太常博士,出知舒州,知黄州,又知商州,复职后再入文馆,掌西京勘磨司,赐金紫,景德四年卒,年七十八(九三〇——一〇〇七),事详《宋史》《乐黄目传》首。史又长于地理,有《太平寰宇记》二百卷,征引群书至百余种,而时杂以小说家言,至绿珠太真二传,本荟萃稗史成文,则又参以舆地志语;篇末垂诫,亦如唐人,而增其严冷,则宋人积习如是也,于《绿珠传》最明白:
……赵王伦乱常,孙秀使人求绿珠,……崇勃然曰,“他无所爱,绿珠不可得也!”秀自是谮伦族之。收兵忽至,崇谓绿珠曰,“我今为尔获罪。”绿珠泣曰,“愿效死于君前!”于是堕楼而死。崇弃东市,后人名其楼曰绿珠楼。楼在步庚里,近狄泉;泉在正城之东。绿珠有弟子宋袆,有国色,善吹笛,后入晋明帝宫中。今白州有一派水,自双角山出,合容州江,呼为绿珠江,亦犹归州有昭君村昭君场,吴有西施谷脂粉塘,盖取美人出处为名。又有绿珠井,在双角山下,故老传云,汲此井饮者,诞女必多美丽,里闾有识者以美色无益于时,因以巨石镇之,尔后有产女端妍者,而七窍四肢多不完具。异哉,山水之使然!……
……其后诗人题歌舞妓者,皆以绿珠为名。……其故何哉?盖一婢子,不知书,而能感主恩,愤不顾身,志烈懔懔,诚足使后人仰慕歌咏也。至有享厚禄,盗高位,亡仁义之性,怀反复之情,暮四朝三,唯利是务,节操反不若一妇人,岂不愧哉?今为此传,非徒述美丽,窒祸源,且欲惩戒辜恩背义之类也。……
其后有亳州谯人秦醇字子复(一作子履),亦撰传奇,今存四篇,见于北宋刘斧所编之《青琐高议前集》及《别集》。其文颇欲规抚唐人,然辞意皆芜劣,惟偶见一二好语,点缀其间;又大抵托之古事,不敢及近,则仍由士习拘谨之所致矣,故乐史亦如此。一曰《赵飞燕别传》,序云得之李家墙角破筐中,记赵后入宫至自缢,复以冥报化为大鼋事,文中有“兰汤滟滟,昭仪坐其中,若三尺寒泉浸明玉”语,
明人遂或击节诧为真古籍,与今人为杨慎伪造之汉《杂事秘辛》所惑正同。所谓汉伶玄撰之《飞燕外传》亦此类,但文辞殊胜而已。二曰《骊山记》,三曰《温泉记》,言张俞不第还蜀,于骊山下就故老问杨妃逸事,故老为具道;他日俞再经骊山,遇杨妃遣使相召,问人间事,且赐浴,明日敕吏引还,则惊起如梦觉,乃题诗于驿,后步野外,有牧童送酬和诗,云是前日一妇人之所托也。四曰《谭意歌传》,则为当时故事:意歌本良家子,流落长沙为倡,与汝州民张正字者相悦,婚约甚坚,而正字迫于母命,竟别娶;越三年妻殁,适有客来自长沙,责正字负义,且述意歌之贤,遂迎以归。后其子成进士,意歌“终身为命妇,夫妻偕老,子孙繁茂”,盖袭蒋防之《霍小玉传》,而结以“团圆”者也。
不知何人作者有《大业拾遗记》二卷,题唐颜师古撰,亦名《隋遗录》。跋言会昌年间得于上元瓦棺寺阁上,本名《南部烟花录》,乃《隋书》遗稿,惜多缺落,因补以传;末无名,盖与造本文者出一手。记起于炀帝将幸江都,命麻叔谋开河,次及途中诸纵恣事,复造迷楼,怠荒于内,时之人望,乃归唐公,宇文化及将谋乱,因请放官奴分直上下,诏许之,“是有焚草之变”。其叙述颇陵乱,多失实,而文笔明丽,情致亦时有绰约可观览者。
……长安贡御车女袁宝儿,年十五,腰肢纤堕,騃冶多态,帝宠爱之特厚。时洛阳进合蒂迎辇花,云得之嵩山坞中,人不知名,采者异而贡之。……帝令宝儿持之,号曰“司花女”。时虞世南草征辽指挥德音敕于帝侧,宝儿注视久之。帝谓世南曰,“昔传飞燕可掌上舞,朕常谓儒生饰于文字,岂人能若是乎?及今得宝儿,方昭前事;然多憨态,今注目于卿,卿才人,可便嘲之!”世南应诏为绝句曰,“学画鸦黄半未成,垂肩亸袖太憨生,缘憨却得君王惜:长把花枝傍辇行。”帝大悦。……
……帝昏湎滋深,往往为妖祟所惑,尝游吴公宅鸡台,恍惚间与陈后主相遇。……舞女数十许,罗侍左右,中一人迥美,帝屡目之。后主云,“殿下不识此人耶?即丽华也。每忆桃叶山前乘战舰与此子北渡,尔时丽华最恨,方倚临春阁试东郭皴紫毫笔,书小砑红绡作答江令‘璧月’句,诗词未终,见韩擒虎跃青骢驹,拥万甲直来冲人,都不存去就,便至今日。”俄以绿文测海蠡酌红粱新酝劝帝,帝饮之甚欢,因请丽华舞“玉树后庭花”,丽华辞以抛掷岁久,自井中出来,腰肢依拒,无复往时姿态,帝再三索之,乃徐起终一曲。后主问帝,“萧妃何如此人?”帝曰,“春兰秋菊,各一时之秀也。”……
又有《开河记》一卷,叙麻叔谋奉隋炀诏开河,虐民掘墓,纳贿,食小儿,事发遂诛死;《迷楼记》一卷,叙炀帝晚年荒恣,因王义切谏,独居二日,以为不乐,复入宫,后闻童谣,自识运尽。《海山记》二卷,则始自降生,次及兴土木,见妖鬼,幸江都,询王义,以至遇害,无不具记。三书与《隋遗录》相类,而叙述加详,顾时杂俚语,文采逊矣。《海山记》已见于《青琐高议》中,自是北宋人作,余当亦同,今本有题唐韩偓撰者,明人妄增之。帝王纵恣,世人所不欲遭而所乐道,唐人喜言明皇,宋则益以隋炀,明罗贯中复撰集为《隋唐志传》,清褚人获又增改以为《隋唐演义》。《梅妃传》一卷亦无撰人,盖见当时图画有把梅美人号梅妃者,泛言唐明皇时人,因造此传,谓为江氏名采苹,入宫因太真妒复见放,值禄山之乱,死于兵。有跋,略谓传是大中二年所写,在万卷朱遵度家,今惟叶少蕴与予得之;末不署名,盖亦即撰本文者,自云与叶梦得同时,则南渡前后之作矣。今本或题唐曹邺撰,亦明人妄增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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